裸睡的感觉

作者：李泽利

      老郝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裸睡。无论寒冬酷暑，无论出差在外还是在家，他总是赤条条钻进被窝。这个习惯，成了同事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年在杭州出差，同屋的小李半夜起来上厕所，借着月光看见老郝光溜溜地躺在床上，惊得差点撞到门框。"老郝，你这是要'显身'啊？"小李打趣道。老郝翻了个身，慢悠悠地说："说来话长..."

      1959年，老郝出生在苏北一个穷得叮当响的村子。家里兄弟姐妹五个，他排行老二。冬天，五个孩子挤在一张破草席上，盖着一条千疮百孔的棉被。夏天，草席上爬满了跳蚤，咬得人浑身是包。

      "记得有年冬天，娘好不容易攒了点钱，给我买了条内裤。"老郝眯起眼睛，"那是我人生第一条内裤，蓝底白条，布料粗糙得很。我舍不得穿，晚上睡觉就脱下来，怕被草席磨坏了。"

      小李听得入神，老郝却笑了："你猜怎么着？脱光了睡，反倒觉得浑身舒坦。那时候穷啊，屁股磨坏了不花钱能长出来，内裤磨坏了可长不出来。"

      就这样，老郝养成了裸睡的习惯。后来日子好过了，他试过穿睡衣睡，可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就像被捆住了似的，"他比划着，"翻个身都觉得别扭。"

      这个习惯，老郝坚持了六十多年。他说，裸睡让他想起童年，想起那些艰难却温暖的岁月。现在，他的衣柜里挂着各式睡衣，可每晚睡前，他还是会一丝不挂地钻进被窝。

      "你知道吗？"老郝神秘兮兮地说，"裸睡还有个好处。那年我在医院做体检，医生说我皮肤特别好，比同龄人年轻十岁。我想啊，这大概是因为皮肤能自由呼吸吧。"

      小李听得直乐："老郝，你这是把穷日子过出了哲学啊！"

      "可不是嘛，"老郝得意地说，"现在的人，整天穿得光鲜亮丽，可心里憋得慌。我倒好，外表朴素，心里敞亮。"

      夜深了，月光透过窗帘洒进来。老郝翻了个身，鼾声渐起。小李看着这个赤条条的老头，忽然觉得，他活得比谁都明白。

      第二天早上，老郝一边穿衣服一边哼着小曲。小李忍不住问："老郝，你就没想过改改这个习惯？"

      "改？"老郝系好最后一颗扣子，"这是我最后的倔强了。再说了，"他眨眨眼，"我这叫返璞归真。"

      是啊，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老郝用最原始的方式，守护着内心最后一片净土。他的裸睡，不仅是一种习惯，更是一种生活态度——简单，自在，不忘初心。

      后来，这个故事在单位传开了。有人觉得好笑，有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更多的人，从这个赤条条的老头身上，看到了生活的另一种可能。

      老郝依然我行我素。他说，这辈子最得意的事，不是升职加薪，而是坚持了一件事六十多年。"等哪天我走了，"他开玩笑说，"就在墓碑上刻一行字：这里躺着一个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