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9月底以来,国务院多部门密集发布了若干一揽子增量政策,尤其是财政政策引起了社会各界广泛关注。
一揽子增量政策背后的政策思路是什么、增量政策将给宏观经济和个人生活带来哪些影响等话题立即冲上热搜。
10月16日,辽宁大学校长、国际经济学会会士余淼杰,华夏新供给经济学研究院创始院长、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研究员贾康,清华大学国家金融研究院院长田轩做客央视《对话》节目,就“释放中国经济新活力”议题开展对话。
一同参与对话的嘉宾有《企业观察报》副总编辑肖强、《每日经济新闻》副总编辑韩瑞芸、《财经》杂志副主编朱弢。
01
冲抵不利因素
进一步解放生产力
主持人:几位看了近期国新办发布的各种重磅政策后有什么感受?
余淼杰:目前出台的这些一揽子增量政策是符合我预期的,体现了各个部门的执行力度,保证了纵向到底,横向到边。
田轩:这些政策于我而言是超预期的。以资本市场的反应为例,节前的组合拳出台后,股市已从2700点涨到3300多点,节后更是涨到3600多点,这确实是超预期的。
余淼杰:今年三季度的中国外贸数据的确有回暖。三个季度外贸数据之和是33万亿,超过历史最高水平,保证了5.3%的经济增速。按照这个经济增速,中国今年的外贸总额会达到44万亿到45万亿之间,经济增速会稳超5%。这说明世界需求在复苏,中国经济的活力将得以进一步释放。
贾康:一季度经济数据总体不错,GDP增速是5.3%。二季度有下滑,是4.7%。当时统计局用了8个字来概括经济形势——“形有波动,势仍向好”。简言之,“形”是往下波动的。六月份的一些指标带来了不愉快的消息,七八月波动的总体是亮点多些,采购经理人指数、物价表现都有些许上涨,而PPI下跌幅度收窄。我们要承认存在着很多困难,存在着信息不够和提振预期不合乎意愿的问题。因此,对于第三季度的表现,我希望这个温差能缩小。
主持人:政府推出的这些政策能不能给相关各方吃下定心丸?
贾康:要进一步夯实基础,货币上放手,指导方针给出之后,还要继续加码,加码意在让大家吃定心丸能够吃得更到位。当然,光讲政策也不够。在财政部发布会的收尾阶段,财政部部长特别提到改革的意义和重要性。政策发力以后,将不利因素冲抵,这有利于进一步解放生产力,培育新质生产力的长久支撑作用。这涉及短期与中长期的衔接,必须把政策调控优化用于改革的攻坚克难之中。
主持人:定心丸吃到位,水温回暖是不是必然过程?
田轩:不一定。第一个季度经济还是不错的,第二季度往下走,第三季度大家预测的GDP增速是4.5到4.7,按此趋势往下走,很难达到今年两会确定的5%的目标。
贾康:中央层面的说法就是要正视困难。
田轩:我们看到从9月24日开始,政策密集出台,甚至可说是教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不过,从政策落地到真正回暖,实际是一个相对长的过程。此外,政策如想切实落地,就要做到保持政策的一致性。我们要改革,就要调整制度中的扭曲部分、不合理部分,推进产业的转型升级。这样才能真正保证政策的效果,让短期的刺激能够长期地保持下去,形成稳定且高质量的发展。
主持人:财政部长说请大家放心,是否也是预期管理的手段?田轩:肯定是,而且这次的预期管理跟我印象里的不太一样。原来的很多政策就像挤牙膏,一点一点地出,很多小的利好政策会迅速被市场消化。这一次是强有力的组合拳,中央还非常明确地指出“干字当头,众志成城”。我认为这一次的预期管理做得特别好。
02
理性看待中国股市
主持人:在场的三位媒体观察员,你们最近一段时间最关心的问题是什么?
肖强:我关心的第一个关键词是“信心”,尤其是企业家的信心。第二个是“就业”,因为近几年就业压力很大。我也很关心这一次的财政政策、货币政策能不能缓解就业压力。第三个是“增收”,于个人而言,唯有增收才能扩大消费,消费问题的核心是增收问题。
朱弢:我选两个方面:一是“投资”,包含企业投资和个人投资;二是“收入”,包含个人的收入和企业收入。怎么能让一揽子政策增加大家的收入,并鼓励大家勇敢地去投资?
韩瑞芸:我最关心的是两个关键词:一个是“新股民”,一个是“信心”。
主持人:大家的关注点在各个领域,我们挑一个请三位重点分析一下。有人认为目前这个阶段是牛市闪现,有人认为牛市会持续。三位专家怎么看待?
余淼杰:我比较认同“长牛慢跑”的说法。从逻辑来讲,一个政策出台之后,开始的反映会很快,但会有一个逐步调整的过程。因此波浪式的起伏在所难免,这是我的第一个观点。第二,最重要的就是要打通股市跟实体经济之间的连接点,股市的钱要能够作用于实体经济,要真正促进新质生产力的发展,而且只有实现生产力的培育,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才能得到提升,才能实现各种生产要素的能力创新性配置,促成产业的深度转型升级。只有这样,我国经济才能够行稳致远,人民才能真正富起来。简言之,我们不争一时,只争千秋。
贾康:中国这么多年努力发展资本市场,发展股市,有一些具体矛盾却表现得事与愿违。大家都希望是慢牛,但现实中总是感觉“牛短熊长”,特别是在这一次股市之前,好像经历了一个漫长的熊市。现在,终于从2700点上升到3300点,高的时候接近3600点。我认为确实有“牛”的表现,但是再往后有不明确性,一定会有剧烈震荡,况且这几天就已经表现出了急升急跌的态势。
主持人:对于这两种观点,田先生更倾向于哪一方?
田轩:余老师说的是我们长期的愿望,我们希望有慢牛、长牛、健康牛,贾老师说的是现实。大家觉得牛市来了我们就能赚钱吗?我的同事以2015年大牛市为例做了研究,结果表明散户亏钱最多的就是在牛市里,85%的散户亏了2500亿。
我为何同意贾老师的意见?现在我们确实进入到了技术牛市,更确切的说法是政策推动的技术牛市。中央一系列超常规的货币政策、政治局的表态、财政政策等,改变了大家对风险的预估。长牛、慢牛是基本面的牛市,需要提升企业水平,提升质量,提升治理,包括国家宏观经济的持续发展,才能实现真正的慢牛。
主持人:走向慢牛是所有人共同的期待,现在资本市场如果走向慢牛,还缺什么条件?
田轩:两个方面,一个是企业本身。上市公司是资本市场的主体,需要提高上市公司质量,提高上市公司盈利水平。我国有5000多家上市公司,这5000多家上市公司要都是好的公司,质量高的公司,能够盈利的公司,中国股市自然而然就好了。人们常说资本市场是经济的晴雨表,但是中国的资本市场其实并没有反映经济发展的脉络。从2000年到现在,GDP已经翻了十四五倍,但是股市只翻了一倍,只是大概1500多点涨到3000点,并且现在3000点保卫战都打响五六十次了。理论上讲,上市公司应该是国家最优质的资产,在我国企业群中最优质的那几千家能够到二级市场募资,但却没有反映经济的发展,这就意味着其间出现了一些结构性问题,这些结构性问题就表明资本市场需要改革。
从发行制度到交易制度,到并购重组制度,到监管、退市制度,30多年来我们取得过很多成绩,但也有很多顾忌,存在一股独大、大股东减持、忽悠式重组以及政府和市场的边界究竟在哪里等一系列的问题。所以,另一方面就是推进我们整个资本市场的体制机制改革。双管齐下才能真正保证慢牛、长牛和健康牛。
03
稳住经济发展
还需做什么
主持人:最近一段时间,不少国内外机构都对我国经济的前景信心大增,高盛还上调了中国2024年实际GDP增速,从4.7%上调到了4.9%。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三位觉得我们在政策上还应该在哪些方面持续发力?
余淼杰:我认为应从减税降费开始。不只是,包括三中全会要求的,对消费税向后端征收。
田轩:我认为是两个方面:一是保持政策的连续性、稳定性,现在出台的一系列政策非常好,对市场信心的提振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是,后续的政策能不能保持稳定性,能否贯彻落实,都对长期政策发力及产生效果至关重要。二是希望政府能够更多地倾听市场声音,更多地去和企业主体、市场主体、居民乃至困难户交流,了解市场需求,从而制定相应的政策,像政治局会议说的,正视困难,回应群众关切,回应市场需求,从而提升民生促消费,让经济保持持续快速增长。
主持人:贾老师,近段时间“化债”一词备受各大财经媒体关注。这一次化债的力度跟您的预期符合吗?您预测这次化债的效果怎样?
贾康:化债的具体力度怎么掌握,现有的信息里没有给出量值。但有消息称,力度是前所未有的。有业界人士做出评价,认为中央政府发力以后,一定会高于之前已有的化债力度,这就是所谓的增量加码。30多个省级行政区加上计划单列市,大家已普遍有了经验交流,落实进程也相对顺利。至少,现在已经摸清了各个地方政府业已形成的债务存量,且会以控制、化解隐性债务为重点。
在未来两年左右的时间内,我认为已基本可以把具有明显压力特征的债务一次了结。当然,化债如果以两年为期,或者稍微长一些,问题也不大。这次化债的力度一定是超过过去的,如果按照两年左右的时间来界定,那么就基本解决了问题。只要中央解决化债问题的方针决定下来,现在的政策工具是够用的。
04
如何精准提振经济
肖强:就目前来看,这些一揽子政策有两点让我印象深刻:一是化解地方政府债务和解决房地产问题,二是对民生倾斜。相比而言,我更关心的是财政政策如何精准提振经济,尤其是实体经济,而不是止步于解决那些长期存在的问题。
贾康:问题导向是中央决策层反复强调的,这符合实事求是的精神。如您描述,我们的政策也是有针对性地在解决问题,这些政策也形成了一个系统工程。一如轨道交通网的建设,并不能简单地看它在具体项目上、财务上是否划算,而是要综合考量,尽可能在财务上有成本效益分析,带出合理的现金流回收机制。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财政政策发力不能让政府直接去做一般竞争性的项目和高风险投资项目。例如拿国债资金做芯片公关,政府投入一部分是可以的,但若主导公关,按国际经验而言是不行的,政府不能承担那种成功率极低、风险率极高项目的风险。那要靠什么?必须靠非政府主导的风投、创投、天使投,这就是今年政府工作报告强调的股权投资和风险投资。
这些投资现在不活跃的原因是什么?就是对中国市场环境的信心和预期不到位,投资者不敢贸然进入。此时,政府的公债资金引领作用就体现出来了。也就是说,政府首先把可做的、适合做的事情做起来,让市场景气、就业增加、民生向好,企业也就敢跟进,越来越多的最前沿的风投、创投、天使投就会跟着到来,这也就形成了一个系统工程。
肖强:我能不能把这个观点概括为“有效解决切实需求就是精准提振经济”?
贾康:对,有效和精准都不可或缺。肖强:第二个问题,“增加财产性收入”十几年前就提出了,但一直以来,推行都不太顺利。导致财产性收入增加缓慢的原因是什么?又应怎样解决?
贾康:这个问题跟中国整体发展阶段的特征有关。当前,我国国民的人均收入水平是在逐渐提高的,但我们仍然还未跨越中等收入阶段,这是很明显的。我们仍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经济体,这个国际地位还没有改变。在这个国际地位的影响下,老百姓更加多样化的财产性收入来源就必然是受局限的,而且很多国人尚没有充足的财产性存量,这也就更难以促进财产性收入的增量。
从面上来看,我们的发展阶段确实落后于发达经济体,居民对于财产性收入的支撑力也是相当弱的。而且,少数先富起来的人一旦有了支撑力,就会形成收入更加悬殊的演变特征,收入差距会继续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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